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27章 Loading

關燈
第27章 Loading

[Loading……]

雲嘉的扭傷並不嚴重。

在巷子裏遇到那兩個小混混的事, 兩人剛才都沒說。進屋後,馮秀琴給她揉了紅花油,問她怎麽弄傷的。

她看了一眼莊在,慢吞吞撒謊:“走路, 不小心扭的。”

莊在神情有些沈重, 也沒有說話。

“這附近路是不好, 燈也壞了好多,這一帶聽說不久就要拆遷了,就等著消息下來, 拿錢拆房, 這些路啊燈啊,估計也不會有人修了。”馮秀琴叫雲嘉以後走路註意一點,“還好這回扭得不嚴重,肯定也疼吧?揉揉藥油, 過兩天就能養好了。”

雲嘉應了一聲, 把腳塞回自己的鞋子裏,垂眼系著鞋帶, 醞釀著,喊住剛剛起身的馮秀琴:“秀琴阿姨,這邊治安又不好, 我給你們換個房子吧?肯定比這裏好。”

雲嘉是很誠心的, 馮秀琴心裏明白, 卻在聽到的第一時間露出一抹為難的生硬笑容, 搖搖頭說:“不用麻煩了。”

“我們不會一直在這邊待著的, 在哪兒住都一樣, 住這邊是因為附近有個小學能寄讀,等蔓蔓做完手術, 我們就回老家了。”

“哦。”雲嘉有些被拒絕的失落,點點頭,“那什麽時候做手術?”

馮秀琴又局促地笑一下:“說要等什麽專家會診。”

兩人從出租屋出來,再進小巷,雲嘉那只扭到的腿,稍走快些,還是會有點酸疼。

但她沒有心思去想這點疼。

初初入夏的晚風,吹動衣擺,有種剔透的涼,人在風裏,好像變成灌入情緒的玻璃器皿。

雖然腳還是有一點痛,但她也不好意思再讓莊在背自己,而且剛剛旁邊還有馮秀琴母女,她便拒絕了,只說走慢一點就好了。

可就這麽慢慢地和莊在並肩走著,很奇怪,想牽他的手,不,準確來說,是有點想讓他來牽自己的手。

雲嘉咬住唇,在悄悄一吸氣間,感受到自己此刻沒有由來的心慌。

她小幅度地瞥眼,去看身邊的莊在。

他陪自己走得很慢,但心思卻像已經飄得很遠了,仿佛想的也不是什麽開心的事。

因為他的表情並不好。

清秀這個詞的釋義是,清異秀出,放在他身上很合適,皮肉貼骨的長相,少年氣未脫盡,除眉眼深深,輪廓清晰卻並不深刻鋒利,故此每每抿唇,有種無聲的清冷,像是咽下了很苦的東西。

雲嘉忽然也覺得嘴裏有些發苦的兆頭,剛剛那種沒有由來的縈回心思,也被巷子裏的風吹散。

似一場發熱的神經錯覺,短暫有過囈語,又無人知曉地痊愈。

一點點攥緊垂落的手指,雲嘉收回悄悄註視莊在的目光,心想,他可能是在擔心他妹妹做手術的問題。

之後那段路,兩人也是在沈默中走完的。

穿過熱鬧喧雜的城中村夜市,莊在把她送到路口,陪她等車。

等她上了車,關上車門,莊在才對車窗裏的雲嘉抿起一抹淺淡的笑,揮手說再見。

雲嘉也揮了揮手,但她看向他的眼神像是還有話要說一樣,可你問她要說什麽,她會搖搖頭說,不知道。

她只是覺得,這個夜晚不應該就這樣結束。

車子慢慢地駛離城中村,駛離竹嶺路,雲嘉忽的趴在車窗上往後瞧,路口有電動車和行人經過,但莊在已經不在那裏了。

司機提醒她這樣危險,又問她:“是不是丟東西了?”

雲嘉坐回車座裏,將車窗也升上去一點,搖了搖頭。

她沒有丟東西。

腳踝扭傷的事,雲嘉成功瞞過了家裏人,卻沒有瞞過司杭。

她說扭傷的原因是跟徐舒怡一塊去攀巖館,不小心扭到的。

因傷勢小,黎嫣聽了並沒有放在心上,只拿她沒辦法地提醒,說她去年夏天腳踝脫臼受的罪不要忘了,跟朋友出門玩也要當心。

司杭的媽媽倒想得深一些,有些意外地說:“嘉嘉喜歡攀巖嗎?上個寒假不是還說現在不是很喜歡這種刺激性的運動了?你當時沒跟司杭一塊去滑雪,我還說也好,女孩子文靜一點好,省得像他們這些男生這也愛玩那也愛玩,瘋得沒譜。”

雲嘉想起來了,寒假那會兒自己的確說過這樣的話。

那次司夫人本來是勸她跟司杭一塊去滑雪的,不然假期一直待在國內多沒意思,當時舅媽也在,雲嘉說不想去,舅媽是第一個說好的,摟著雲嘉說,國外是沒什麽好去的,嘉嘉要是無聊就到舅媽家去住幾天,你哥哥,莊在,舒怡他們都在呢,都陪著你玩兒,哪能沒意思,田姨又學了幾道新菜……

之後雲嘉的確去舅媽家住了幾天,由黎陽開車,一行人還去川北新開的一家露營地玩了,雲嘉當天發了打雪仗和BBQ的空間動態,司杭在九宮格圖片下評論說:國內的雪是有三十六度嗎?

雲嘉知道他在陰陽怪氣,因為她不願陪他出國滑雪,說瑞士好冷。

她回覆:[是啊,你要不要回來一起玩。]

隨即,雲嘉刷到司杭發來的圖片。

是一張圍著紅格子圍巾的雪人,背景是司家在瑞士雪山下的小樓。

他說:[我不回來,有人陪我。]

雲嘉威脅道:[如果這個雪人是我的話,那你要重做,太醜了!]

思緒一瞬跑遠,雲嘉再回神,媽媽已經在給自己解釋了。

黎嫣說:“嘉嘉她倒不喜歡攀巖之類的運動,大概是陪陪朋友吧,她那個叫舒怡的朋友喜歡玩這些,去年體測受傷,也是那丫頭拉著嘉嘉去做什麽訓練,弄傷的,那個小姑娘性子才叫野呢。”

“你幹嘛說的像是徐舒怡害了我一樣,是我自己不小心的。”

雲嘉有點不高興,放下手裏的錫蘭奶茶,跑去一邊。

黎嫣見此搖頭嘆氣,同司夫人訴苦:“一點兒都惹不得,三天不跟我生氣,那太陽都要從西邊出來。”

司夫人笑著安慰兩句,偏過頭,用眼神示意兒子。

司杭便端起那杯一口沒動的奶茶,離場前禮貌地跟兩位媽媽說:“阿姨,你跟我媽慢聊,我去哄雲嘉。”

看著司杭端著奶茶去了另一組沙發邊,雲嘉正悶悶不樂趴在扶手上,懨懨似只小貓,司杭摸了摸她頭頂柔軟的頭發,很親近地蹲在她身邊,不知道笑著說了什麽,雲嘉終於也肯露出一點笑,捧過奶茶小口地喝。

奶漬溢出唇邊,男孩子伸手輕輕去擦,女孩子有點意外又有點害羞地縮著脖子,往後面躲了一下。

這畫面,兩個媽媽看了都很稱心。

司夫人的稱心在神情裏,而黎嫣則直接感嘆:“嘉嘉這脾氣,以後只有找一個司杭這樣的,知根知底,又一門心思對她好,我跟她爸爸才能放心。”

雲嘉有時候是能感覺到自己的脾氣大了一點,尤其是和媽媽相處的時候,但是她真的很不喜歡一些長輩,隨意點評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,或者隨口說自己的朋友如何。

大人們總覺自己是好心或隨口一說,並無惡意。

但是聽了就是很不舒服。

為什麽他們自詡見識廣、經驗多,卻不能更加體諒小孩子一點呢。

雲嘉正嘬著奶茶,郁郁想著。

司杭低頭看著她的腳,忽然說話,嚇了她一跳。

“你不是跟徐舒怡出門玩扭傷腳的吧?”

聲音不大,只有兩人可聞,雲嘉還是謹慎地回頭掃了一眼正在聊護膚心得的黎嫣,才將目光又落回司杭身上。

司杭露出一點笑,那笑有點不理解,又有些不是滋味:“你為什麽要這樣鬼鬼祟祟的?你有什麽事不能讓阿姨知道嗎?”

“難道你和你媽媽之間沒有秘密嗎?”雲嘉以問題輕輕反駁,又問司杭,“你怎麽知道我不是跟徐舒怡出門扭傷的?”

“我那天在攀巖館遇見徐舒怡了。她談戀愛了吧,跟文卓源在一起,沒看到你。”

好姐妹的事,雲嘉自然比司杭更清楚,虛心地“哦”了一聲,企圖蒙混過關。

司杭卻沒有那麽容易被糊弄,聲音也不高:“我跟文卓源聊天了。”

雲嘉心裏有更大的不妙產生,更心虛地“哦”了一聲。

“文卓源說——”司杭看向雲嘉。

雲嘉忐忑:“他說什麽啊?他跟你說他跟徐舒怡談戀愛的事嗎?”

“差不多吧。”司杭說,“不過也提到了你。”

“提到我什麽?”

“提到你一直在幫徐舒怡打掩護,你們周末一起出門,實際上,徐舒怡跟他去約會了。”

“……是這樣的。”

司杭直接問:“那你呢?去哪裏了?一個人嗎?”

雲嘉皺眉不悅,說話卻也不那麽理直氣壯:“別審問我好嗎?我又沒有做錯事。”

司杭想了想,軟下聲音說:“嘉嘉,也許你錯了,只是你不知道。”

雲嘉反駁他:“那你怎麽知道是我錯了?”

聞聲,司杭短暫失神,待反應過來,恍然點了一下頭說:“對,不是你錯了。”

思緒頓時通暢,他一掃方才臉上的愁雲,對雲嘉翹起嘴角,哄著她說:“放心吧,我不會告訴阿姨的。”

雲嘉便開心了,眉眼熠熠:“我就知道,你跟我是站在一邊的。”

“當然,我們兩個永遠都是站在一邊的。”司杭說。

雲嘉是不會錯的。

如果她錯了,肯定是受人誘導。

父母的過分保護,讓雲嘉太單純,她對這個世界上的惡,缺乏見識,同樣也會分不清別人的虛情假意和別有用心。

她在竹嶺路受傷那晚,她和莊在一起在路邊等車,那時,司家的車子就停在馬路斜對面,她每轉頭看莊在一眼,司杭落在皮質車座上的手指便更攥緊一分力。

他隔著防窺玻璃,打量那個城中村的入口,環境糟糕,進進出出的人也令人皺眉。

他不能理解這樣臟亂差的地方,居然還有人在這裏生活,更不能理解,在這裏生活的人,哪來的勇氣去接近雲嘉?

雲泥之別的道理,會有人不懂嗎?

連他家的司機都不能忍受車子在這裏多停,謹慎地問,真的要下去嗎?

司杭猶豫了一下。

已經有出租車停在對面,雲嘉上了車,而莊在目送那輛車開出去,轉頭往回走。

看他形單影只消失在那片攤鋪淩亂的市井夜色裏,司杭才有片刻順心,仿佛就應該是這樣,他就回他該去的地方好了,不要跟雲嘉有任何牽扯。

那晚,他沒有下車。

可今天跟雲嘉聊完,他忽然決定再去那裏一趟。

莊在從公交車上下來,站牌不遠處停著一輛在竹嶺路很少見的黑車,他住進黎家也長了見識,知道這車是誒爾法,高端保姆車。

路過時,車裏突兀傳來鳴笛。

莊在轉頭去看,車門也在這時打開了,下來的人,他並不陌生,卻令他十足驚訝。

司杭沖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,問道:“雲嘉來這裏,你也會這麽驚訝嗎?”

莊在收起情緒,聲音冷淡:“你什麽意思?”

在學校裏,兩人在不同方面,都能算年級裏頗有名氣的人物,司杭是來自清港的轉校生,家境富裕,出手闊綽,到哪兒都不缺一幫朋友圍著,是許多學生都在課間八卦裏聽過的雲嘉的青梅竹馬。

而莊在的名聲單薄得多,也不怎麽好。

莊在成績優異,高一學年快過去,有人統計大大小小的考試,發現他是唯一一個從沒有跌出過年級前十的,可能不是成績最好的一個,但莊在卻是公認成績最穩的那個。

當然,他還沒有乏味到只有成績可供人討論,不時也有一些流言說他對女生不夠友善,也並非空穴來風,都傳得言之鑿鑿,比如隔壁班女生排球訓練,喊他幫忙,他直接拒絕,有女生拿書請教他問題,他冷臉忽視。

這些遭受冷落的女生或多或少都跟陳亦桐的小團體沾邊,但時間一久,流言一傳,很多女生即使沒跟他有過接觸,也對莊在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,認為他過分冷傲,明明是小地方出身,還不懂低頭做人。

跟富而友善的司杭一比,莊在這樣的男生,可以說是很不討喜。

但意外的是,同校快一年,莊在和司杭都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接觸。

上一次,他們如此近距離地望著對方的眼睛,還是高一的開學統考,雲嘉在場,他們都在磁場不合並不想友善的情況下,給對方打了一個還算友善的招呼。

司杭保持自己的第一印象,認為這是一個一看到就會讓他很不爽的人。

面對反問,司杭露出一絲譏諷意味:“你不是很聰明嗎?為什麽要在這個問題上裝傻?雲嘉不是經常來這裏嗎?她上周還在這裏受了傷,你很清楚,你帶她來的。”

“是我帶她來的。”莊在保持聲線平靜,應下對方的挑釁,“她喜歡這裏,怎麽了?”

司杭荒謬一笑:“喜歡這裏?”他環視周遭一圈後說,“這裏有什麽值得喜歡的,你知道什麽叫喜歡嗎?”

不遠處的垃圾箱滿了,新扔的垃圾袋倒下來。幾只毛色不一的流浪狗上前翻找食物,一些雞骨頭很快被分而食之,等那只跛了腳的小黑狗擠上前時,已經什麽都沒有了。

司杭皺眉看著,然後擡手一指,告訴莊在。

“這種缺胳膊少腿的貓貓狗狗,雲嘉至少收養了七八只,因為阿姨對寵物毛發過敏,更別提跟這種流浪狗同居一室了,就把它們單獨養在另一個別墅裏。”

“雲嘉偶爾——”

他猶嫌程度不夠地重覆一遍,“很偶爾,會去看看它們。”

“她從小就跟著父母做慈善,見不得別人受苦,哪怕是一只流浪狗,她只是很善良而已,覺得可憐,那些小貓小狗——”司杭忍不住地笑了一下,不理解地說,“卻以為,她喜歡它們,哪來的喜歡?”

看著莊在變掉的臉色,腮部的肌肉咬緊,呈現極力忍耐的狀態,司杭感覺到一種快意。

但那種快意又太淺薄,經不住細究,好像只要稍微一深想,此刻的輸贏就並非這樣。

所以他不去想,只繼續用一副同情的神態,施舍一樣地說著。

“畢竟可憐嘛,是要給它們一些關愛,可有時候看她為這些不值當的東西太費力氣,累到了,甚至受傷了,我也會想,這些阿貓阿狗能不能也有點自知之明?”

說完,司杭收起笑容,看著莊在,恢覆高高在上的冷漠。

“去年下雪那次,你來雲家送東西,我以為那次你就能明白,不要再對雲嘉獻殷勤,但你比我想象中要厚顏無恥,看到她為你來這種破地方受罪,你很得意是嗎?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